Hallelujah

很喜歡史瑞克，以前和學校同學看過第一集，發覺是李立群配的聲音，中文聽下來笑得開懷，結局也很出人不意，是公主變成了女怪獸，如願和史瑞克成了森林裡的郎才女貌，小倆口幸福快樂。

環球影城的綠臉枕頭

故事夠完美了，我就沒有追下去看兩年一度的續集，後來才知道Hallelujah這首名曲曾在史瑞克後面某一集的劇情合適處一放，流行速度因而在全世界加倍蔓延起來，等我發覺音樂好聽的時候，旁人早已繞樑三月，旋律熟得和母親的小夜曲一樣。既然如此，我想快速造個父親年代的聯句以表達當時感受，曰：

隨便挑一部電影看可能也遇得上小驚喜
認真把一首音樂寫不怕還找不著知音人

起初反覆聆聽Hallelujah原來輕柔的版本，它適合平靜的心情。但是細究歌詞就糊塗了，一直不瞭解它的意思到底是哈利路亞還是反哈利路亞，是讚美主還是不讚美主？就是查找了翻譯和詮釋，反而發現歌詞變動甚繁，模稜兩可，幾家都不一樣。你知道，混亂之下使人一頭霧水，一頭霧水會使聆聽者哼歌唱不出嘴，所以，擱下它一陣子索性不聽。


一個雲陰的天色，忽然這調子又在屋中響起，播著放著，將五個段落一節一節分別領略，我終於感覺到，這是一個極度壓抑的男人把自己的寂寞和不解含蓄透露的作品，他歌頌愛情同時失望於愛情，他讚美上帝同時質疑於造物；我起先僅視它作一首好聽的樂曲，原來它同時還是一篇漂亮的詩，充滿著思索的自囈。

I've heard there was a secret chord

我曾聽到過一種神祕的和弦

That David played, and it pleased the Lord

是大衛王為了取悅上帝而奏

But you don't really care for music, do you?

但樂曲的本身並不是你最在乎的，不是嗎？

Well, it goes like this

好吧！它是這樣進行的

The fourth, the fifth, the minor fall, the major lift

四度，五度，降小調，升大調

The baffled king composing Hallelujah

煎熬中的國王編奏讚美我主

Hallelujah, Hallelujah (X2)

哈利路亞，讚美主

Well, your faith was strong but you needed proof

是的，你的信仰堅定，但是你需要證明它

You saw her bathing on the roof

你看到她在天台上沐浴

Her beauty and the moonlight overthrew you

她月光襯托下的美麗擊潰了你

She tied you to a kitchen chair

她把你綁在廚房的椅子上

She broke your throne, she cut your hair

她毀了你的王位，她剪了你的頭髮

And from your lips she drew the Hallelujah

她讓你從唇齒之間再次讚美主

Hallelujah, Hallelujah (X2)

哈利路亞，讚美主

Well, baby, I've been here before

是的，寶貝！我曾經來過這裡

I've seen this room, and I've walked this floor

我看過這個房間，我也走過這裡

I used to live alone before I knew you

我在認識你之前曾住在這裡

But I've seen your flag on the marble arch

我曾看到你在大理石拱門上的旗幟

And love is not a victory march

但是愛並不是一場勝利的遊行

It's a cold and it is a broken Hallelujah

它是冷酷的，它是破碎的哈利路亞

Hallelujah, Hallelujah (X2)

哈利路亞，讚美主

Well, there was a time when you'd let me know

好吧！過去有過一段時間

What's really going on below

你總是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But now you never show that to me, do you?

但是你現在再也不讓我知道了，不是嗎？

But remember when I moved in you

但是你只要記得一點，當我進入你的時候

And the Holy Ghost was moving too

聖靈也一齊進入了你

And every breath we drew was Hallelujah

我們每一次所吐出的氣息都是代表了讚美主

Hallelujah, Hallelujah (X2)

哈利路亞，讚美主

Well, maybe there is a God above

好吧！或許天上真的有神

But all that I've ever learned from love

但是我曾經從愛情中學到的

Was how to shoot someone who outdrew you

只是如何擊敗對手

It's not a cry that you hear at night

那不是你在暗夜中聽到的哭泣

And it is not somebody who has seen the light

那也不是某人見到了光明

It's a cold and it is a broken Hallelujah

它是冷酷的，它是破碎的哈利路亞

Hallelujah, Hallelujah (X4)

哈利路亞，讚美主

作者犯了一個重蹈覆轍的錯誤，他省思自語，首先提及一個明鏡般的前車之鑑，那是大衛王。

大衛王蒙神寵愛，出場之際是最漂亮瀟灑的少年，進入掃羅王殿中奏琴，然後與巨人歌利亞一戰成名，才能超拔，最後成了王者。他日理萬機，仍愛親自奏樂，但是「But you don't really care for music, do you?」對，信仰外表再堅定，天天仍要受信心的考驗，大衛王而今編奏的樂曲，目的已經不是悅耳動聽，而是要高問上帝：走到這一步，他該怎麼辦？

是這樣切入了煎熬的背景，直接進入聖經裡君奪臣妻的故事－－大衛王站上宮台臨風外望，見到美麗的女子拔示巴沐浴，心動難耐，迎接她共度一夜春色不夠，又遣拔示巴丈夫赴前線作戰，直到戰死，堂堂接取遺孀進宮－－一面風流，一面淫邪；一面縱情歡快，另一面同時擊潰自己自信的泉源。「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罪惡感使大衛幾乎從王位崩毀，所以：「And from your lips she drew the Hallelujah.」

憑一己行到了水窮途絕，人生谷底的時候，人才懂得放下身段，祈望上天開眼。第二段的剪頭髮也引自聖經裡的另一個故事－－大力士參孫為鍾愛女子欺瞞，睡夢中被割斷頭髮，因而失去神力－－至於「綁在廚房的椅子上」，順理猜測是作者自己的痛苦遭遇了。總之都是在愛情上失足，矛盾迷茫到了極處，於是放下各種執著，回頭哼吟「哈利路亞（讚美主）」，就像大衛重新譜曲，希望取悅上帝，救贖自己。

愛情的冷酷和殘忍，使作者再度回到上帝的面前，他寫詞之時或許平靜了一點，但尚未痊癒，接下來連續兩段，戀情的傷口仍在作痛，而且他覺得「But remember when I moved in you
 / And the Holy Ghost was moving too / And every breath we drew was Hallelujah.」是的，我們都相信真正的愛情是神聖的，而建立在真愛基礎上的性愛更是密合無間，崇高無倫；但是聖經裡的概念是，情愛也分屬聖靈、屬血氣兩種。如果是屬血氣的，出於人一時淫惡的情慾，那就沒有聖靈參與可言。作者以為這段戀愛是神聖的，痛切如斯，仍不斷對它歌詠，但是真相如何？他的戀愛起初是屬靈、還是屬地？這點不得而知，我們明白的是這段戀愛最後已經敗壞腐朽，如同此處雙關「Well, there was a time when you'd let me know,What's really going on below,But now you never show that to me, do you?」女子對他拋棄不顧，曾經仰仗過的聖靈，如今也不在他的身邊。

最後一段，持續憂傷，神還沒有奇蹟似的搭救他於絕望深淵。即便是大衛王在聖經詩篇裡也譜了數十首詞曲，才終於搏得上帝的回心轉意，後悔懊喪的情緒，哪裡有那麼易解？所以作者一面讚美主，一面仍說：「It's a cold and it is a broken Hallelujah.」其實他當然相信上帝的援手，你看那大衛與拔示巴血氣之子，最後獲得上帝原諒以後，不成了頂尖的一代王者所羅門嗎？在神的手裡，壞事也可能變成好事，只要一件：懇切禱告，耐心等候。這兩句，也正是一般基督徒難以忍耐之處，你永遠不知道究竟要等到甚麼時候。而恰恰正是為此，這首曲子流傳甚廣，它完全可以表明基督徒信心未穩的階段，心內的焦慮、懷疑、辛苦、煎熬、冷淡、哀傷，以及最後最重要的－－盼望。如同一句經文：「患難生忍耐，忍耐生老練，老練生盼望；盼望不至於羞恥，因為所賜給我們的聖靈將神的愛澆灌在我們心裡。」

加拿大原作者Leonard Cohen似乎十多年前出家做了和尚，就基督徒的角度說，他是信心不堅，但他既是一個不斷省思的人，也許命運自有另一番旨意。這首樂曲，翻唱極多，史瑞克的流行版本當然好聽得很，另外也有兩個人情緒投入極深，一個是Jeff Buckley的憂傷版，一個是加拿大K.D. Lang的滄桑版，一加一大於二，樂曲唱腔，都是當代經典。

Jeff Buckley的憂傷版

K.D. Lang的滄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