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教師證,在台灣大概不值多少錢。雖然自2012年流浪教師達到近八萬人的高峰之後,吃驚的學界盡力減少這個數字,近年問題已經不再擴大,但趨緩主因並不是教職再度炙手可熱,而是師大轉型,青年不再選擇這條報酬率極低,往後職涯也很可能毫不精彩的道路。
我性格裡批判的一面,至今仍然認為:教師在師字輩的工作裡是最易和人們交心的一群,因此也是最易為人所看破,只好處處委曲求全的一群;教師工作崗位前沒有雪白的簾幕或黑亮的辦公桌打造舞台一般的尊榮感,他受訓走下台,把知識用愛心和耐性送遞出來,這讓知識變得唾手可得,甚至唾沫不如。在服務業至上的時代,免費收到的東西不僅廉價,還很討嫌。
我登深山,是因為生理上的反安逸令我感覺生命舞動,真正活著;我離開學校,是因為心理上的不舒服,令我感覺沒有好好活著。那真是非常單純的原因。
但我得到教師證之前四年在中文和教育兩個科目上所積累的工夫,任何時候想來依然值得,就此棄於房角,豈不可惜之至?琢磨再三,就有了一間語言中心的初步構想。
紐約時報十年前預測,華語和英語是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兩種語言。今天這個時代如實來臨,中國大陸具備先知卓見的人很多,早已佔了位置,但餅既然擺了上桌,就不怕它憑空消失,但看座上的人怎麼吃優雅,怎麼吃多。
「華語」和「中文」不僅遣詞用字各異,話裡暗藏的情緒也有所不同,為此,我自知不足,首先報名華教課程,並另外向華教界的前輩老師登門請教二次,期間不斷找尋對語言教學有革新想法的書籍,匆匆光陰一去不回,半年似水。
印尼的友人務必要在這段時間內催緊低效率的印尼工人完成開店準備,是我們早已說好的;「第三合夥人」經過幾次更迭,雖然辛苦,也是早有心理建設的。最令我發急的環節,反而是自己於語言教學技巧的貧乏認知,使我沒有撐起局面的信心。語言是天天發生變化的活的東西,老派的教學系統,傳統師範體系傳授的那一套,我認為已經落伍,好像校園裡的英文教育,從小學教到中學,多數小朋友一開口仍然七零八落,其中教材教法問題的嚴重程度並不比環境問題來得低。
看見問題極容易,解決方法要問誰?這點令我著急。
Q & A |
我滿懷感謝的說,準備期間或借或購的任何一本語言教學相關書籍,都曾給予我大大小小的啟發,其中以語言學家龍飛虎(Chris Lonsdale)的《6個月學會任何一種外語》開我眼界最廣。其次就是和華教前輩賈成達老師的二次會晤,他已年過古稀,和我素昧平生,卻願意在第一時間回覆我的電子信件,並且撥空相見;請教時我每不敢怠懈,準備滿紙的疑題待解,最後獲得的解釋居然都遠超出紙上疑題的思考範圍。一次的感動可能是碰巧,二次的經驗便不能以巧合帶過,我的豁然開朗,來自於經過語言包裝的知識,語言的精妙是無邊的,知識的奧秘是無窮的,這二者的準確合體帶給我極深的憾動和提昇,我敬服這一位老師,也歡喜我將和他從事同一份兼具格局和趣味,並且在這剛好的時代充滿商機的工作。
半年時間,如此這般命運安排好了的漸漸水到渠成。我和印尼友人馬爾多諾的第三合夥人,在最後一個月出現在教會裡,和我們年紀相仿(不到三十),財力相仿(不到百萬),志同道合(信仰堅定),而且與台灣淵源很深──娶了一個台灣妻子。
台灣在國際上力弱,名聲在東南亞倒還算響亮,一張教師證擺出,可以讓慕華語熱潮而來的問津者定心,減少許多疑問。原來教師證很值錢麼?不,或者該說,教師證背後的主角,這個曾經苦讀數年而終於換取證明的一名寒生,很值錢。又,或者更廣一層,這名寒生身上所承載的文化思維以及那份精神文明,是萬錢不足以交易的珍寶,所以值得外人用一點點金錢,去交換一點點汲取的機會。因為它本來取之不盡,所以往後也能訪之不竭。
教學一例 |
Scholar Language Cour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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