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9日 星期四

雅加達大塞車


塞車排行榜的前五名,印尼前兩大城市上榜

在台灣偶然也有塞車的機會,但絕不如雅加達車陣那樣深深影響城裡人的作息,台灣人碰到塞車,大度一點會說:「Ok, it seems not my day.」但要此地居民針對眼前如龍車陣描述感想,他們會說:「Oh, it is all my life.」司空見慣之際,竟也有重視教育的家長,寧可在清晨四點半喚小朋友起床趕往遠方的國際學校去的,「要睡就讓他車子裡睡。」他們想,反正至少兩個小時的回籠覺跑不了,那兩個小時車子動也不動,高級的引擎聲,舒服的跟搖籃曲一樣。

這樣度日子的富庶家庭不在少數,小學生再隨司機一路塞回家大約八點,中學生可能是望著星星進家門,再替第二天的雞鳴提心吊膽。相對於熱帶島國的步伐,他們的生活過得絕對緊湊。


一次想從kelapa gadingtaman anggrek鬧區吃晚餐,以家鄉作喻,是從中和出發,約人在士林鬧區碰面;短短二十多公里的距離,在快速道路上睡睡醒醒,居然也補了三個多小時的精神,甦醒的男生們陽剛之氣都旺,最後那一段路,車內氣盛得一碰就要彈得老高,於是大家緊緊挨著窗邊瞪著那些沒用的交通指揮。

我原以為道路設計不良是堵塞的主因,如今想來不盡然,至少還有三個因素:

壹、有錢人不步行

就要去馬路那一頭,望眼欲穿的那一棟,但司機不會就此停車,定然要駛入那穿堂,才敢替主人開門。這是由於穿梭虎口的印尼本地窮人、機車族,與有車階級以上極之格格不入,幾乎沒有一個印尼富商在街上步行的,安全問題其次,格調問題最高──格調肉眼不見,實際卻無處不在,這無形的氛圍最難消解。

影響所及,上學校、進公司、逛百貨,乃至便利商店小憩,擁車族都寧可在傍水而建的大小道路上迴轉上千公尺,非到門前不熄火,車子滯留道路時間很長,輕易結成車陣。

貳、城市變化趕不上家產變化


印尼坐擁東南亞資源寶庫,又有兩億青壯人口,在網路學習的時代,有志者發展神速,滿載三千萬人口的首都在前幾年的全球城市排名便曾大幅提高。但商高一尺,政高一丈,從商人士為己貪財那也只好閒話少說,從政人士為己斂財,便民不聊生了:印尼2014年生產汽車130萬輛,預估五年內要提高一倍,有車階級平均每戶擁車3輛以上,而新建道路進度慢極,舊有道路滿佈坑洞,顯然主事者在私領域上掏錢的速度比公領域上還要爽快得多。

上路之前,千萬名駕駛通常只有單一道路選擇,上路之後,時速更不能高,以免坑洞殺人(英國機油公司Castrol調查發現雅加達駕駛人年平均煞車次數超過32840,同期台北是20640,全球平均是18000。),停停走走,於是再度形成車陣。

摩托車座充市場?或許是新商機之一。
參、不守時

守時是否等於守信?這是可作為辯論題目的命題。這回不辯論,但我站在正方。

曾經書本上強調,印尼人是最重信用的民族,他給出承諾必會履行,你不實踐承諾必會招惹怨恨。任一個民族若集體擁有這份氣節自然要教人先敬三分,但近距離觀察以後,這個論述,用印尼人的話說,簡直是大放貓屁。

你可看看峇里島和龍目島上的小市民是如何運用低劣的藉口和手法去騙取觀光客荷包裡的紙幣。就算不提觀光區,普通城市裡的百業人物、販夫走卒,常因習於放空而判斷失準,當他默然發覺做錯了承諾以後,會產生熱帶型差不多心態,而將自動遺忘,繼續默然。這個過程經常在他們的生命中循環。有一次甲乙兩個工人遲了兩個半小時才出現,事情當然做不完,那都是不值得鬧脾氣的小事,我千叮萬囑,第二天務必準時,一次完成,甚至禮多人不怪加給了一倍小費──第二天甲遲了一小時,乙沒出現,甲說:「他今天有事,我會做完。」結果草草完成。待我一個月後又見到他們兩位修繕學徒,互相點頭微笑,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什麼承諾也沒有兌現過,就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時間觀浪漫的國家氛圍,再高明的企業家都會受到感染,明日復明日,”the sun also rises”,誰說得出慢活的不對勁?我說前一句是”the river never return”,可是大家低頭一看車窗下的河流,不,always the garbage returns,我自打嘴巴了。

一件事發生在那裡,大家卻不太計較,那顯然這事情不算太糟糕,紓解之日也只好延宕了,於是形成了的車陣時巨時舒,但本身的存在一如既往。

塞車時,路肩也不路肩了


三個原因裡,除最後一項是傳統文化思維的結晶,前兩個都是世界共有的貧富差距問題。基本上這國度連人行道都罕見,所以我們不可能在短期內使有錢人認同下車走路的格調。如果大家非要待在豪華的車子裡吹冷氣,在有限的時日之中,治本的方式是加速修築道路部門的做事效率,使公共運輸和電子收費系統更便捷而普及,這點我們可以看看預計2016年完工的雅加達捷運線成果如何,據以評估交通部的可仰賴程度。治標的方式是提高各項車用雜費並限制人均購車數量,這點早有規劃,可是富人稅在此地似乎特別敏感,而且開發中國家的小費和賄賂文化使政府漏洞百出,跟第一世界相反,這地方是做人容易,做事難。

那我們在堵車問題上,到底能期待印尼什麼?嗯……這又是一個辯論型的命題了。

誰來出手?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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